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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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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从墙上揭下了一张通缉令,然后独自踏上了逃亡外加寻人的征程。

那张通缉令上画的是一个沧桑的中年人,看起来面目和善,叫申卓,好奇怪的名字。

我其实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被通缉,但这并不影响我去完成这个任务。

我叫赵泽诀,从小在这颗星球长大。

这里满目疮痍,堆砌满了被其他星球称为“垃圾”的东西,我们就住在由大型垃圾建造的房屋里,每天干的最重要的事就是“拾荒”,在翻不到底的,仿佛无穷无尽的地面里寻找可以入口的东西生存。

直到前些日子,飞船上的人在这里最醒目的“垃圾”柱子上贴了通缉令。

那个柱子不知道在这里存在了多久,上面都是些斑驳的痕迹,无论是飞船上的还是我们都没办法移动。

之前在我们这里还不是很混乱的时候,负责统治我们的家伙给我们定下了一个规矩,他将巨型房子分成了一片片区域,叫它“社区”。

所有的社区都围着这个大柱子,他说如果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的话就写在柱子上,这样所有的人都能看到,都能来搭把手。

后来他不在了,也没有人再去维持秩序,这里重新归为了混乱,可这大柱子的功能却留了下来,只不过我们很少在上面寻求帮助,这意味着我们是暴露坐标的“活靶子”,很容易被找上门来掠夺。

这就是这颗星球。

那些驾驶飞船的人跟我们不一样,他们穿的比我们好,吃的也比我们好,据说是上面派下来看管这里的。

自打我记事起那个飞船就浮在星球的上空,母亲说我们必须遵守他们的规则,不然就会消失。

字面意思,所有违抗他们命令的人我都再也没有见过。

他们会时不时地在中央大柱子上贴一些我们叫任务表的东西,每当这时我们都会很高兴,因为会有报酬,虽然算不上多,可相比每天苦苦找寻却得不到几口食物和水的我们来说已经是绝世美味了。

他们给的东西也不会发出难闻的味道,不会酸呛的辣眼和难以下咽,也不会在吃完后难受的就地翻滚。

只是干硬难以下咽而已,要比我们掘地三尺好得多。

长久生活在这里的人是没有过多的道德心的,我们信奉用拳头说话,可能这一秒是你揭下了任务表,下一秒就会被人抢去换取食物和水源,也可能你好不容易拿到了那些东西却没有办法带回家。

那是一天凌晨,光微微的照射在狼藉的地面上,因为昨晚吃了不太惯的食物所以难受的我没有睡着,正巧就目睹了有人从飞船上下来在柱子上贴上了那张纸。

于是我穿好衣服蹑手蹑脚的跑过去揭下,却不料这一幕还是被人看到了,不得不开始了东躲西藏。

不知道跑了多久,我意外的跌入了一个大坑,支撑点像是被我踩到了,上层的垃圾像雨滴般砸落堵住了出口。

我本以为自己会被淹没在这片海里,却没想到它们仅仅是堵住了口,这里像是什么小型藏身点一样,顶部被几根木架子支撑没有被压垮,我就静静的坐在这里,听着上面隐隐约约的传来声音。

“不见了?这小子跑哪去了?”

我屏气凝神静静的等着声音远去,却听见微微发着点弱光的前方发出气若游丝的呻吟。

在那里我见到了一个皮肉腐烂的人,他的容貌几乎无法被辨别,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的地方,不远处还聚集了一群青灰色长满脓疱的虫子对其虎视眈眈。

我知道他命不久矣,生活在这颗星球只要身上有大面积的创口就一定会被感染。

苟延残喘的活着也无非是多受些痛苦,倒不如早些离去。

我摸着自己身上为了捉拿申卓带的小刀,难得的热心发作想送他一程。

可他见到我来,那双暗淡的眸子却奇异的亮了一瞬,非要拉着我给我讲一个故事,说是什么铭记先驱寻求“生”的故事。

“生”?

那是一个对我们来说很虚幻却又现实的字眼,我正是因为“生”才来了这里却险些“死”,申卓没找到反而跌进了这个深坑。

想着反正一时半会儿自己也出不去,外面那群眼馋着自己揭下的通缉令的家伙也不一定走远,我在不大的小洞里勉强找了块没什么尖锐物品的地面盘腿而坐。

示意这个即将咽气的可怜人开口,趁着我仅存的累赘的同情心还没有消散。

2.

我在这颗星球长大,字是母亲教的,用着之前人不知道从地下哪里翻出来的破旧册子,就这么一直一直传下来。

她是我们社区的老师。

字是被她歪歪扭扭的写在找到的板子上的,当作笔的工具也有很多,什么碎玻璃片刻出的棱角分明的字,木棍蘸着散发臭恶气味的水写下的扭曲字体,沾了污泥的石头划下的生硬的痕迹……

当时我们的社区还不是那么混乱,相对应的人与人之间也还能处朋友。

小孩总是有些好奇在身上的,我不止一次指着天空中的飞船问母亲:“妈妈,那是什么?”

她也会含着泪,用粗糙布满老茧和细碎划痕的手拍着我的背,轻声告诉我:“是……”

也不知因为她的声音过小还是我当时还小,最后那个字听得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说的到底是“生命”还是“神明”。

但总归我知道,他们一定是很厉害的,因为他们在天上。

天上好啊,不用每天在垃圾堆里冒着被划破皮肤伤口感染的风险找食物。

当时的我还并不清楚他们没有吃的是怎么活下来的,只知道目光可及的那里住着一群掌管我们“生命”的“神明”。

在这颗星球上的人都不长寿,母亲也难逃这个宿命,她闭眼前把我叫到由早就被臭水浸湿发出怪异味道的纸壳做成的床头,用咕囔不清的声音告诉我:“天上的是负责来看管我们的,为了让我们活着。”

站在她床前我没忍住泪水浸湿了脸,一边哽咽的应着一边努力接着、舔舐着我自己流下的泪。

不能浪费,这可是难得的不那么刺激的水源。

母亲她已经看不见了,睁开的眼睛浑浊发青,污脓顺着眼眶沿着她的脸淌下来,却还是努力想往我这里凑,她形若枯槁的手死死的拽着我,嘴里再说的话我已经听不清了。

于是我母亲走了。

离开了这颗令她困苦一生拼命挣扎的星球。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突然觉得这才是“生”,我的母亲离开了这场人间炼狱投奔了“新生”的怀抱。

但我不愿意。

母亲没教我们太多东西,只是让我们认识些字,这就够了。

在深不见底的“垃圾矿坑”里我意外找到了不少破旧书页,零零碎碎的也懂了不少新东西。

——不要寄希望于缥缈虚无,而要把机遇攥在手里,落到当下。

这句话是我从找到的书里看到的。

我突然有了个大胆的念头。

当时我有三个朋友,我们四个一起听着我母亲的课长大,时间长了也都混熟玩到了一起。

那时候还小,四个人也曾无话不谈,我还未发芽的念头很快就被自己传到了他们耳朵里。

少年心性总是一腔热血,一句话一合计一碰拳,就定下了一个志向。

人生到底苦短,但我们四个要去天上看一看,趁着现在我们的眼睛尚且明亮,还没有被刺激污染失去光彩。

我们要去亲眼看看那天上人间与这地下炼狱的区别,然后改变这一切。

母亲闭眼前的话我仍记得,她说:“活着就好,能活下去就好。”

她说:“天上的是负责来看管我们的,为了让我们活着。”

我想我跟母亲理解的“生”不太一样,她想的是“生存”我却想要“生活”,不是像现在一样每天苟延残喘担惊受怕,而是跟那些天上的人一样自由自在。

可这事又说来容易,我们没有什么上去的法子他们也不会下来。

“咱们搭一个顶天的梯子上去吧!”尤恩说。

“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材料,而且我们也搭不了那么高。”我反驳。

“咱们也造一个船吧,飞上去找他们!”牧浅说。

“可是我们不会造船。”我再次当了个扫兴的人。

“我们可以学啊。”她指着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书,指着那张涂鸦飞船图片。

3.

学习那些图画用了我们太久的时间,于是很久之后我们四个人造出了一艘……独木船。

好在我们四个最后还是上去了,不是以探访者的身份,是“苦力”。

飞船上的尊者或许看到了我们亵渎的举动,又或许这是单纯的劳力不足趁顺手把我们带了上去,总之我们是去到了天上。

在那天我终于知道我只存在母亲口中的父亲去了哪里,星球上那些消失的邻居去了哪里。

彼时的我们大约是十八九的年纪,从此暗无天日。

曾经热血满腔试图凭一己之力搅动风云,现如今长久的蹉跎早就磨平了棱角只称道是“年幼无知”。

李云庚是第一个妥协的,在我们终于摸清了飞船布局计划逃出去的时候将我们当成了投名状,谄媚的搓着手跟在他们身后,嘴巴一张一碰定了我们的罪行,企图换取他的命。

于是来人一高兴抬手,在李云庚眼巴巴的目光下赏赐了点残羹剩饭,徒留我们愤怒的瞪着他离开。

这些年飞船上会推行教化,我们也跟着学了点东西。

原来母亲的辛苦教诲,前人手手相传的破旧书籍在这里是那么容易就能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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