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第一次来高铁站呢,感觉跟县里的火车站也没什么不同,只不过小汽车多了一些,往来的行人也多了一些,建筑看起来更加新式。
车停好了,周丰年熄火拔了安全带,下车去后备箱拿他的行李。江姜伸手从后座上拿了自己的双肩包,也开门下车。
他看见周丰年只拿了一个不大的黑色行李箱,好奇地问:“哎?你收拾的那么多东西呢?”
“都邮寄回去了,”周丰年耐心地解释:“那么多箱子,你指望我们一起人肉抬回S市啊?我还担心把你累坏了呢。”
江姜反应过来,觉得自己问了一个笨问题,撇撇嘴没说话。
周丰年一手推着拉杆箱,一手牵着江姜,轻车熟路地往候车厅走。江姜还不太习惯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周丰年牵手,但无奈车站人实在太多,他又不认识路,此时他被周丰年牵着,安心倒是多过了羞涩去。
江姜上次坐火车还是很小很小的时候,爹娘带着他做了一天一夜的绿皮,去大城市看病。他记忆中的火车车厢是人挤人的,烟味和汗味混合在一起,让空气都变得有些浑浊。之后再去火车站,都是为了送家人去外地打工。至于这几年才开通的高铁站,他更是从来没来过。
因此江姜十分紧张,他不知道要怎么坐高铁,他能做的只是把周丰年的手握得紧紧的,一刻一秒都不敢松开。
周丰年细心,察觉出江姜的害怕,他让江姜把身份证拿出来,过安检和闸机时紧紧跟在他身后。江姜有些局促,还是模仿着周丰年的样子,把身份证放在闸机上,“滴”的一声,挡在身前的塑料板就打开,他匆匆过去,周丰年在前面等他。
过安检时他也模仿其他人,将双肩包轻轻放在传送带上,跟着周丰年穿过安检门,看着周丰年站上一个小台子,展开双臂。他正发愣,一个穿着制度的女生手上拿着一个黑色的拍子冲他招手:“过来吧。”
江姜立刻过去,也站上一个小台子。
“双臂展开。”
江姜听话照做。
“转身。”
女生拿着拍子在他身上来回扫,手也摸摸他的口袋,闹得江姜十分不好意思。突然女生的手附在他裤子口袋上皱眉问他:“这些是什么?”
“啊?”江姜窘迫极了,小声解释:“这、这是白煮蛋。”
女生笑了笑:“在车厢密闭空间里不要吃哦,可能有些乘客会受不了这个味道。”
明明是友善又温柔的提醒,江姜却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从过了安检到上车,江姜都没说话。
周丰年这边电话不断,候车时他还从手提包里拿出电脑打开工作。江姜坐在他身边的位置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总觉得他有点格格不入。
上车后周丰年放好了行李箱,又帮江姜把包放在了行李架,他一回头发现江姜还站在走道上发愣,奇怪地说:“你坐呀,这就是咱们位置。”
江姜小心地坐在奇怪的座椅上——都不像是座椅,而是一张沙发。扶手上有两个按钮,被江姜习惯性忽视了,他不敢乱动,只干坐在那儿,像是被封印了一般。
周丰年坐在他旁边的位置,贴心地伸过手来帮江姜调整座椅靠背。感受到靠背缓缓下降的江姜吓了一跳又不敢动,只能随着靠背慢慢躺了下去,小腿下也升起一块,托起他的双腿。
江姜觉得很舒服,但也很别扭。
周丰年看着他露出一个笑容:“这个角度可以吗?躺着行吗?”
江姜点点头,没忍住说:“高铁真厉害,位置好宽敞。”
周丰年笑笑没说话,另一边的手机消息提示又催命般叮咚作响,他只能给江姜递了一瓶瓶装水:“我这边有点事儿,你累的话就睡一觉,咱们很快就到了。”
江姜乖巧地接过,“嗯。”
但他其实毫无睡意,他有些僵硬地躺在座椅里,盯着白花花的车顶。车窗外光影忽闪,忽明忽暗,耳边是低沉的轰鸣。
原来高铁是这个样子的。
即便已经是秋天,车厢里还是开着十足的冷气。江姜还是穿着那件蓝白条纹的短袖,感觉有些凉,他双手环抱在胸前,手掌覆在自己的大臂上,感受到皮肤上被冷气吹起了小小的鸡皮疙瘩。
江姜悄悄看着周丰年被座椅挡住一半的背影。
他今天穿了一件纯黑的T恤,良好的剪裁让硬挺的布料勾勒出他宽厚的肩膀。
江姜一直知道,周丰年长得好,身材很也好,身姿高而挺拔,比例优越,肩宽腰窄。既有好看的肌肉线条,又不过分夸张,穿衬衫时更好看,有一种文质彬彬的书卷气。
他想起在乡里卖莲蓬、偷偷等着周丰年时,从一些路过办公室窗前的年轻女孩儿、男孩儿脸上看见的表情。
他想,如果面前有一面镜子,他应该也会看见自己脸上是一样的表情。
是一种对周丰年这样的人,克制、压抑的迷恋。
大约世界上没有人会不喜欢他,只要见过他,一定会被他吸引。
江姜想,这么一瞧,他也不过是芸芸众生、凡夫俗子里最普通的那个。
由此,他终于可以为他的爱慕、他的执着找一个合适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