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鬼怒不可遏。
他涨红的脸逐渐发紫,脖子粗大而红肿,目露凶光,走路不再摇晃,手平举着好似蟹钳,朝我掐来。
“下作的小娼|妇,信不信我掐死你!”
四周渐渐聚了人,目不转睛盯着看。
妈妈站在人群之中,急得直跺脚。她挥舞帕子,艰难挤进人群,胳膊平举拦住醉鬼,不时为他顺气,好声哄:“老爷,你和这种没见识的置什么气?本来是来玩的,来玩不就是图一个开心?怎么好端端的生起气来。”她边说边朝着香香打眼色。
香香刚被当着许多人的面推开,此时阴云密布。
但妈妈叫她,她不能使性子,便恶狠狠瞪我一眼,不情不愿靠近——仿佛推她的人是我一般。
等香香走拢,她表情已经恢复如初。
柔弱无骨的美人挂在醉鬼胳膊上,媚眼如丝,“大人~香香难道伺候得你不开心么?”她伸手,托住男人通红下巴,将他的脸往自己方向转,“怎么都不看香香一眼?”
“滚!!!”
男人根本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
又或者是,刚刚发生的一切让他过于在意,以至于美人在怀他都能毫不犹豫推开。
任由香香狼狈摔倒,跌入狼藉。
他不仅不怜惜,甚至将所有注意力,又转回到我身上:“果然,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你这种婊|子,生下来就知道玩弄男人的心。”
他面目狰狞,似乎我曾经辜负了他。
“你这种贱|人,就应该被拉去浸猪笼!”
他的气焰越发高涨。
他再度朝着我走来,似乎想要让我记住他究竟是谁。
妈妈看局面已经难以收场,不再上前,她蹙眉思索许久,朝着隐秘处点头。
香香被其他恩客搀扶站稳,表情极臭,拉拢薄纱衣裳,遮住香肩,不曾离去,就这么双手抱胸,冷眼旁观。
更不用说其他人。
他们将此地围得水泄不通,眼里流出兴奋光芒:他们期待看见我被浸猪笼。
哈。
笑话。
我已经不是贱籍,凭什么受此侮辱?
我面无表情,从发间抽下竹簪,将之藏在袖袍下,簪头对准朝着我跑过来的、丑陋而浑身酒气的男人。
“贾萧!!”
一声怒吼从门口传来。
刚刚还在看好戏的人,好像是打了鸡血般,小声议论起来。
“贾兄家里的母老虎来了!”
“啧啧啧。”
“今天这一趟不亏,好生热闹。”
看客们兴致盎然,妈妈则变了脸色。
她难得扭动着身躯,挡在我面前,“贾老爷,令夫人来了,不如……”
“我管谁来了!”
男人一把将妈妈推开,视线死死锁定我。
他一字一句,吐字清晰,根本没有之前快要醉死的情形。
“我今天,要狠狠收拾这个婊|子。”
随着这句话落下,围观的人群渐渐分开,自动让出一条路。
我透过贾萧肥胖的身躯,看见在人群尽头,约莫三十左右的美妇,满头珠翠,额间悬坠红碧玺,眉眼飞扬——还是个熟人。
前天去爬山的时候,刚刚见过面。
很不巧,吵了一架。
没想到这么快就遇见,还是在这种情况下。
贾夫人穿着白梅红锦裘,毛茸茸的领子托着她不大的脸蛋,将面上怒火显得更加分明。
她怒气冲冲越过人群,走到男人面前。
二话不说,抬起巴掌,当着所有人的面,赏了贾萧几个响亮的巴掌。
“啪”
“啪”
“啪”
春风楼里,类似的响动我听见过不少,但是这种打巴掌的,确实不多。
以前偶尔有,挨打的也是楼里姑娘,什么时候出现过这种奇景?
对了,之前出现过——
不然的话,我不至于对这位贾夫人印象如此深刻。
我记得她,却不记得她丈夫。
贾夫人发泄完怒火,揉了揉已经发红的手腕,冷眼朝我瞧来。
“我猜是谁呢,果然又是你这个贱|人。”
看热闹的心消失殆尽。
我回望对方,不卑不亢,“与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