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变了。
梁臾不再单纯在丛林中奔逃,而是不断在银白的沙滩和荆棘丛林中闪回。
上一秒,刚悠闲地在沙滩椅躺下,抬头望了眼星星,忽地一颗猩红的星星疾速下坠,云层被点燃,火星四溅,眼前一片刺眼的光亮。还没来得及跑,丛林的草木气息已呛入鼻腔,野蛮生长的枝干张开触手,呼啸而来。
大脑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已经在奔逃。
她气喘吁吁,无尽的追捕让她力不从心,可稍稍放缓脚步,刺目的猩红就劈头盖脸而来,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那张破碎的脸越来越模糊了,她竭力睁大双眼,却始终无法看清。
翻露的血肉愈发黏腻,刺鼻的血腥味催人呕吐,可胃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她膝盖一软,往地上一磕,预想中尖锐的刺痛并没有到来,柔软的细沙稳稳接住了她。
夜晚的海风是如此轻柔,飘飘忽忽像一件柔软的披风,救她于惊心动魄。
“这样看,感觉星星就要落下来了。”
有个声音说。
她循着声音望向天空,一颗硕大无朋的星星再度轰然逼近。
“那我们肯定来不及逃跑了”
她听见自己说。
身体再次先于意识反应,群魔乱舞的枝干再度绞杀。
奔逃、喘息、幻象、呕吐、跪倒、海风、星星,周而复始。
梁臾不知道怎么从梦里逃出来的。
她睁开眼,月亮从窗外探进来,月光将地板漂得白白的,镀上一层冷冷的银光。
A市的夏天向来闷热,不似筑城这般夜里凉。不知是因为汗涔涔的衣物贴背,还是因为惨白的月光瘆人,她打了个冷颤。
梁臾蹑手蹑脚地起身,生怕打扰熟睡的“霍云轩”。
她感到庆幸,还好他还在。
洗了个热水澡,梁臾给自己热了杯牛奶。
筑城当地的牛奶品牌,当日供应,口感醇厚,她忽然想起,从前和霍云轩一起去这家奶牛场体验过一日牛奶工,还拍了合照。
这么想着,脚步不自觉就挪到了照片墙前,抬眼一看,第三排中间,两个人穿着工作服在一桶鲜奶前,得意地用身体合力比划出一个大大的爱心。
原来自己当时笑得这么傻吗?不过,身边的人,怎么笑得这么僵硬?
她探出手,抚摸照片上“霍云轩”的笑容。
“在看什么呢?”
男人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身后响起。
“吓我一跳。”梁臾回头嗔怪,“你怎么醒啦?”
“可能是心电感应吧,感觉你不在旁边,就醒了。”
林嘉燊走近,手臂自然地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窝,深深嗅了嗅她发间沐浴后的清香,仿佛在确认某种气息。
“痒。”她缩了缩脖子,抬手假意拍了一下他,目光又落回照片,“你怎么拍照像被点穴了一样?”
“是么?”他轻笑一声,揽着她向前一步,抬手将那张照片取了下来,指尖轻轻摩挲着相纸边缘,“我想起来了,当时我们带着阿锋家的皮皮,它到那就撒欢了跑,我们拍照的时候也满山钻,我一直很怕它冲过来,破坏我们唯一的劳动成果。”
“对哦。”梁臾被勾起了回忆,笑意真切地漫上眼底,“皮皮真的是只精力很充沛的二哈,我当时还很抗拒带它出来玩来着。”
两人又在照片墙前站了一会,重温照片后的故事。说着说着,梁臾有些困,打起了哈欠。
“走吧,回去睡觉吧。”
林嘉燊在她额头落下一吻,牵着她回了房。
或许是牛奶安神,或许是填满了甜蜜的回忆,后半夜梁臾一觉安眠,没再做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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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几天便是周末,二人商量着趁梁臾这几天精神不错,出去走走。
“这几天天气好,凌晨下过雨,白天也不太热。”林嘉燊点开社交软件搜索筑城攻略,推到梁臾面前,“看看,有没有想去的?”
梁臾翻看着图片,“小吃街去过了,被你抓包了。古镇去过了,同质化商业化太严重。”她继续往下滑,“诶这个好,这个公园有大熊猫诶!”
林嘉燊凑过去,仔细看了看,“嗯,不过它更出名的是满山的猴子。”
“有意思!”她眼睛一亮,猛地将手机塞回他手里,豪气地一拍他肩膀,说,“走,我带你去看吗喽。”
见她这副豪爽自信的模样,他无奈又宠溺地笑了。
等到了地方,只见漫山散漫的猴子自由自在,追逐嬉闹,见着人也不躲。矜持些的上前讨要吃食,逗得游客哈哈大笑,不客气的直接伸手一抢,引得游客一惊,尖叫连连。
出门前还豪气自信的梁臾,此刻却死死攥紧林嘉燊的衣袖,直往他身后缩,步子都迈得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