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吕大志好大的胆子!不通医理,竟敢用马钱子此等剧毒之物入药!”
“可若是如此,岂不是意味着,他是被自己给毒死的?荒唐,太过荒唐!”
“那……那吕云山弑父的罪名,不就当真是漕帮构陷?”围观人群中有人弱弱开口道,“他是被冤死的呀。”
此言一出,满堂沉寂。
刘仵作若有所感地看向张密,浑身不自觉一抖,冷汗瞬间就淌了下来。
“大……大人……”他战战兢兢地想要为自己辩驳两句。
张密却连个眼神都欠奉,自顾自地起身走到堂下,躬身向谢迎请示:“侯爷,既然吕大志死因已明了,是否即刻传唤孔无忌?”
开口的依旧是温祈:“劳烦张大人,传。”
不过有些出人意料地是,漕帮来的不止有孔无忌。
在他身侧,还站着两个身形容貌极为相仿的年轻男人。其中一人气质更为儒雅,穿着一席白衫,看着倒像个文弱的读书人。另一人则穿着一套利落的褐色短打,左边眉尾处有一道浅色刀疤,让他更显出几分戾气。
目光掠过公堂上的众人,白衫男子上前半步,勾手起了个江湖礼:“草民林寻文,携舍弟林慈,拜见侯爷,郡守大人。”
他便是林寻文?
漕帮帮头?
温祈余光瞥见谢迎兴致盎然的表情,识趣地按捺住好奇,没有擅自插话。
果不其然,紧接着便听到谢迎语气惫懒地开口道:“林帮头,久仰。”
“侯爷亦是爽快人,我便不多说废话。吕家之事,我已知晓,未曾想竟因盗粮之事,生出这许多事端。无忌乃是我结拜兄弟,行事是鲁莽了些,一时不查,污了那吕云山的名声,我漕帮定会给吕家个说法。”
“但一码归一码,吕氏状告无忌杀人,却是没有半点道理的。当时赌坊不仅有我漕帮手下,更有众多赌客,众目睽睽,皆可作证,这吕云山乃是自己撞柱身亡。无忌虽辱其尸体,却也是出于误会,这才按帮规行事。”
“你胡说!”窈娘听得两眼赤红一片,扬声打断他的辩白,“若非漕帮胁迫,我夫君又岂会签下那典妻卖女的身契?!他本为讨个公道,怎可能突然自尽!”
“问我?”孔无忌满不在乎地挠了挠后颈的刺青,讥嘲地笑起来,“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就不想活了?”
“反正你爱信不信,我孔无忌就把话放在这里!我砍他脑袋的时候,他已经断气了,你个贱蹄子,别想把人命官司扯到我身上!”
“我便把他尸首丢在这儿,你要是有本事,便让他活过来亲自指认呐?”
孔无忌语气张狂无度,向门口的方向扬手一招,便有两个漕帮的手下,将吕云山已经微微腐烂的尸体抬至公堂上,刻意放在吕大志的棺材旁边。
脑袋被用黑线缝在脖子的断口上,针脚粗劣,反倒显得更为诡异可怖。
一时间,人群里齐齐响起倒吸凉气的声音。
窈娘愣怔半晌,无比悲恸地扑在吕云山的尸首上,哭到失声。
孔无忌如此行径,让温祈怒火直冒,下意识地皱紧眉头,差点没忍住当场爆粗。
淦!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人渣!
就在她震怒之际,谢迎平静如常的声音适时响起:“林帮头所言有理有据,但本侯向来一碗水端平,从不偏帮偏信。吕云山究竟死因为何,一时间也无法分辨。阿愿,你可有办法替本侯分忧?”
霎那间,几乎所有的视线都聚集在温祈身上。
尤其是孔无忌,似乎还记挂着那五两黄金的仇,抹了把自己光溜溜的脑袋,丝毫没掩饰目光中的挑衅。
温祈不闪不避地与他对视着,沉默半晌,笃信地扬起嘴角:“承蒙侯爷信任,我确有一法。”
她欣赏着孔无忌骤然阴冷下去的表情,笑容变得越发肆意,一字一句地说道:“便如孔堂主所言。”
“让尸体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