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上次你赠我的牙签甚是好用,你日日惦记想再寻些梧桐叶,内务府前那棵梧桐树是宫里最大的,走,我们一块去看看。”
沈淮序任由他拉着走。
以梧桐叶为牙签,选从树上刚落下不久的最好,这深秋叶子尤为好看,染了一秋的风霜。
*
夏霁醒来时,正躺在羊绒团花地毯上,她撑着身子坐起,身上的衣服已被换下,一个贵妇人正卧在美人榻上,垂眼看着她。
除了她母后外,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美人,她不由得看入神。
“看够了没有。”那人慵懒地坐起身,目光却一直落在她身上。
夏霁不再看她,环视周围,站了四五名婢女和太监,她入宫了,但进的不是大夏皇宫。
年贵妃斜睨她一眼:“莫不是个哑巴?”
“你可是北齐皇后?”夏霁开口问她。这一句说到年贵妃心坎里,她掩帕娇羞笑着,“小丫头嘴倒挺甜,”年贵妃仔细瞧着,脸上的笑意渐散,和身旁太监交换了个眼色。
太监走到夏霁面前,还不待她开口,三四个人上来抓住她的手,撬开她的嘴,把药灌入她口中。
年贵妃一抚手上的护甲,不抬一眼:“好了,现在是个哑巴了。”
夏霁被呛得咳了好几口,她努力想往外吐,但头被人死死摁住。
夏霁喊道“你们想干嘛?”,只听到“你们...”她又张嘴试了试,没有一丝声音。
这群人当街强抢民女,竟还用如此恶劣手段。
夏霁拧眉瞪着眼前的年贵妃,白瞎一副天仙模样,心肠如此歹毒。
年贵妃从软榻上坐起,婀娜地向她袅袅走来,高贵得像一只骄傲的魅狐,她的护指尖尖,凛气森森,挑起夏霁下巴,左右摆弄打量:“倒是个模样俊俏的,看着细皮嫩肉,入了本宫的毓秀宫,只要你乖乖听话,自然不会为难你,冬雪,带她去内务府领些衣服,出去莫丢了毓秀宫的颜面。”
“是,娘娘。”走上前一粉衫婢女把她拉起,带着向门外走去。
夏霁走后,另一婢女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奴婢谢娘娘大恩。”
年贵妃微一抬手,慢条斯理说:“起来吧,你惯是个体贴本分的,本宫自是不会舍了你,”
她护指翘起,用茶杯盖子轻刮着杯中浮叶,不屑说:“被封了王,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不过是枚弃子,竟想从我手下要人。”
刚刚这抓来的丫头眉眼如画,身上衣料虽不奢华倒也名贵,但又不是望京的名门闺秀,她心中略不安:“来人,去查查她的家世。”
去内务府路上,夏霁把嘴张至最大,用尽全力大喊,喊得嘴巴酸了,也全然没有声音。
冬雪见她不断试探的可人模样,不禁笑出声,转念一想都是可怜人,安慰道:“姑娘,别试了,没用的。”
她压低声音:“贵妃得宠又骄纵,但若你能入她的眼,她不会亏待你。”
她想到这傻姑娘是被抓来替静兰,送去给忠武侯,随他出质大夏,却是安慰的话也哽住了。
很快她们俩人便到了,冬雪引她到一旁:“你在这等我,我去去就来,你可千万别乱跑。”
夏霁比谁都清楚出宫不易,何况这还在北齐。
龙潭虎穴之地,得需先摸透情况,才能溜走,她乖乖站在原地。
内务府前,一棵巨大的梧桐树若伞盖般覆在夏霁头顶,抬头望去,青葱树叶经过四季更迭染上枫色,阳光透过叶片,洒下斑驳光影落在夏霁脸上,随秋风晃动、跳跃。
夏霁刚一抬脚,干枯的落叶在她脚下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宛若炸至酥脆的薄脆,油而不腻,在口中缓缓融化,带着微妙的稻谷香。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踩下,院中咔嚓咔嚓咔嚓~声响不停。
秋风乍起,干枯落叶被风吹卷,她迈着轻快步子,追着枯叶去踩,宛若一只翼翼飞鸾的秋蝶自由地在林中翻飞。
夏霁抬头,赵荣烁目瞪口呆盯着她,抬手一指,大步走来:“住脚!”
夏霁抬起的脚停在半空,又稳稳落下。
赵荣烁捂着脸,不忍去看,怒道:“你是哪宫的婢女?”
夏霁不能言语,眼中映着秋凉,无畏地看着眼前的赵荣烁,在赵荣烁眼里却成为无礼。
沈淮序视线扫到她脚边的落叶碎片,凝眸望着夏霁。
一片落叶飘飞,在空中打了个旋,夏霁掠过赵荣烁的肩头,看见那片叶子缓缓落在沈淮序肩上。
此人,好像见过?
沈淮序上前拉过赵荣烁,拍拍他的肩,及时止戈:“满地残叶只余落败,这小丫头还有心思嬉戏,倒是...个俊俏模样。”
赵荣烁:“你惯会做好人,见着漂亮的就护上了,本王还不是念着你寻这梧桐叶。”
“她踩的都是枯叶,我们寻的是还未枯败的鲜叶,无妨。”沈淮序给夏霁递了个眼色。
自然地转身挡在赵荣烁面前,负手在身后,掌心朝向夏霁,手指微曲,做了个急促的向远处挥动的手势,无声催促:快走。
沈淮序笑着帮她掩护,只觉手臂一沉,他和赵荣烁齐齐偏头看去。
夏霁正拽着他的胳膊,眼眸噙着泪,小巧的鼻尖微微泛红,像在林中迷失的小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