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肯出来了。”
江楼月像是早就知道,冲她一笑。江照月的脸色并不好,给张百年使了个颜色,那人会意下去。皇帝还是皇帝,即使来了这里,也是衣冠齐整,跟她这个阶下囚形成鲜明对比。她来这里干什么?自己终于要死了吗?地上还有酒的痕迹,江楼月挑挑拣拣,从里边找出一个较大的碎片,它很幸运,上边还有残存的酒液。反正也没别的,喝吧。
“我听人说,你这两天很放肆。”
江楼月听了,好奇地很,她都在这个地方了,能放肆到哪里去?江楼月早在之前就下过死命令,一旦认定自己出事,她养的那些暗卫会立刻认谢念为主,信物?早就给过了,只是谢念不在意。
“想好让我怎么死了?”
就像聊明天的天气怎么样,江楼月随意地开口。没人知道,她的假面差点维持不住,刚刚的酒没压下去,寒毒愈演愈烈,冷也就算了,之前的旧伤也跟着发作。这也是江楼月讨厌阴雨天的原因,谁也不想自己浑身都疼。
江照月无言,江楼月这话说地很对,她无可辩驳,可她还是不想就这么放手,叫来人把牢门打开,自己一个人进去了,其他人都待在外边。江楼月疼地不想理她,窝在角落,余光瞥见她过来,厌恶地往里靠靠。都快死了,能不能不要来烦她。
“你似乎想错了。”
想错?江楼月从剧痛里分给她一个眼神,她不喜欢听假话,现在这个样子,很明显,江照月在哄她。江照月看她坐在地上,也像她一样坐在地上,华贵的衣服立刻沾上尘土,旁边还有虫蚁在爬动,她也不嫌脏?江楼月收回目光,不再去看她,只一心对抗痛楚。
“我不想杀你。”
江照月抛去了皇帝的称谓,企图从这里让她有点改观,不过江楼月不是很吃这一套,这一套说辞,只有在她们都是孩子的时候才有。很难说江楼月有没有触动,不过那不重要,对结果都构不成影响。
“臣都快死了,陛下不如跟臣说句实话。”
江楼月还没有放下“君臣”的担子,这快成了她的执念,至于怎么成的,那都是后话,“臣这一辈子,只有一件事无法忘怀。”那是什么,两个人都知道。
“臣思慕之人的死,跟陛下有没有关系?”
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地。
江楼月故意用“思慕”这个词来刺激江照月,尽管她知道这很幼稚,不过她无法免俗。江楼月还没来得及去问问那个老兵,还不知道当年的内幕,她就要死了。所以看在这个份上,江照月能不能和她说个实话?
“你一定要知道吗?”
隔了很久,江楼月都以为,这一心愿不会实现了。江照月居然开口了,声音沙哑,吐字极慢,像是在等她后悔。江楼月坚定地点头,她不在乎别的,只有这件事,她必须知道。
“好。”
江照月想,自己瞒了六年的事情,终于要水落石出了,她再不用日日担惊受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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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音华是谢家家主,谢家世代从军,到了她这一辈,却是青黄不接:父母双双战死,只有她一个孩子,旁支虎视眈眈,恨不得都从她身上撕一块肉下来。谢音华能从那些叔伯姑嫂中拿到这个位置,自身实力就有目共睹。这样的人,偏偏还是光风霁月,洁身自好,光芒让江照月望而生畏。
这样的人,最是忠君爱国,旁门左道?那从不是跟她相近的词。
江照月谋划的时候,也曾避开她,她下意识觉得,她不要污染这么干净的人,那是罪过。
可谢音华自己来找她了。
“二公主。”
是了,她那会还是二公主,还不是威震四海的皇上。那会她的胜算还不大,江照月惊异于这位将军居然能轻易看穿自己所想,而她什么都没做,这让江照月摸不着头脑。谢音华坐下,喝了两盏茶,才说出自己的目的。
“前段时间,郡主多次被奸人所害,二公主可还记得?”
记得,怎么不记得。江照月还记得,自己母亲看到那人生病的时候,眼里的着急,是发自内心的,她嫉妒,为什么随随便便一个人都可以抢走母亲的注意?而自己无论做地多好,都没用。
“二公主为什么这么做?”
那一瞬间,江照月觉得自己的龌龊在她面前清晰可见。不错,那些事都是她做的,可她也只是听命行事罢了,这可不能全怪她。江照月沉静着,她问,说没有证据就不能乱说话。谢音华看着她撇清关系,没多说什么,这样的事情她见多了,当然不会置喙什么,可在江照月的心里,她这就是无声的嘲讽。
唯沉默是最高的轻蔑。
江照月就这么给谢音华记上了一笔,她想,若有来日,定要叫你百倍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