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下朝之后,蔺宁又一头扎进了书房,连晚饭都是让下人送进来的,他问吏部要来了在朝京官的名册,想着从中查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看看到底是谁在暗地里搅弄风云。
这一查就查到了半夜,眼看再过个把时辰又要上朝了,蔺宁连衣裳都懒得脱,干脆两眼一闭,窝在了椅子里。
半梦半醒之间,似是听到屋内有动静,蔺宁乏力地睁了睁眼,朦胧中竟瞧见一熟悉的身影。他迷糊着,自嘲一声:“见了鬼了,还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
褚元祯一听就乐了,“呦,这是天天念着我呢?”
蔺宁也是配合,还“嗯”了一声,嗯完了回过神,当即就醒了,“你——”
“我怎么了?”褚元祯把他从椅子里捞起来,“怎么睡这?”
蔺宁的手比脑子快,扒开衣裳一阵乱摸,摸着整个人好端端的,没有受伤的地方,也没有包着纱布,这才舒了一口气。
褚元祯由着他摸,还大方地露出大半个胸膛,“给你摸,还想摸哪儿?”
蔺宁停下手不动了,俩人在黑暗里对视了片刻,褚元祯突然把人拥进怀里,他双臂箍得紧,让蔺宁动也动不了。
“你真的吓死我了。”蔺宁闷声说道:“我听到消息,魂儿都没了。”
他趴在褚元祯肩头,声音不知怎的沙哑起来,好像马上就要红眼眶了。
褚元祯轻轻打趣道:“好歹是做过太傅人,那可是天子帝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还是这么胆小?”
“扯呢!”蔺宁把人推开,“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褚元祯也不急,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这才将事情始末一并说来,他故意淡化了遇刺的细节,免得蔺宁担心。
蔺宁听完还是皱紧了眉头,“那你这一路一定没吃好也没睡好,这么危险为何要回来?你是怎么躲过城防的?”
“官沟。”褚元祯简短地回道,继而话锋一转,“这些都是小事,我回来,是有事叮嘱你。眼下我能肯定,这个与西番暗通款曲的贼人就在中枢里,上次让他躲过去了,这次我定要将他连同他的党羽一并除了。至于如何做,我已与严绰商量妥当,你什么都不用担心,西番的骑兵入不了城,我定会将他们拦下的。”
“我不担心。”蔺宁说道:“如今内阁有察举百官之责,我可以帮你找出那个贼人。”
“不要冒进。”褚元祯摇了摇头,“这个贼人胆子大得很,他既然敢雇鹫人行凶,就说明他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我不需要你以身犯险,更不需要你帮我抓人,你若是觉得有人可疑,就告诉司寇青。”
蔺宁还想说什么,褚元祯俯身堵住了他的嘴。
他们太久没见了,一个吻显然不能满足彼此,但在这个节骨眼上,谁都没有更进一步。
褚元祯在亲吻结束时看向蔺宁,满怀不舍地说道:“我不过是谨遵妻训,来同你保平安罢了。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来过,就当我依旧‘下落不明’。”
蔺宁的话都堵在喉咙里,他说不出,只能点头。
这是什么破烂的朝代,竟要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与人搏命?如果可以,蔺宁很想带着褚元祯回到现代,给他买这个年纪男生喜欢的所有东西,让他从这种枕戈待旦的日子中走出来。
再等一等,蔺宁劝自己,等此事了了,大洺太平,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褚元祯站起来了,趁着天还没大亮,他要出城。
“我在这儿等你。”蔺宁突然出声,“你南巡之前说,让我修葺宅子,我已经着人修好了,是你要的春风入轩窗、芳菲香满院。你若是食言了,我就同别人住进去。”
褚元祯笑起来,抬手覆在蔺宁的面颊上,轻声说:“小心眼。”
“我就是小心眼。”蔺宁想也不想地承认了,“刀剑无眼,你自己当心些。”
褚元祯听了觉得心里热热的,他抓过蔺宁的手,按在自己胸膛上,“都记住了,你也是,奉天殿更是一个人吃人的地方,虽无明枪暗箭却远比战场危险。还有,我虽然人不在这里,但左右都有我的眼线,他们盯着你呢,你不要想着什么‘别人’,任何人都不行。”
说罢,像是害羞似的,也不等蔺宁回答,只最后瞧了他一眼,便带上兜帽出门了。
长夜即将褪去,蔺宁立在窗口,瞧着那道身影翻出院子,最后消失在视野里,来去都像是一阵风,却是将他揪着的心抚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