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得那流水年华,来也浮浮,去也渺渺,很不是一般滋味。
正细细走着,心里暗暗思绪。走过那绿茵的地,正要迈进前堂,忽见俩三个下人提着箱子跟在一个人后头走进来。
那人戴着帽子,脸上并看不真切,身量倾长,穿着西洋人的料子直裤和象牙泥灰的外衣。她定定立着直看到那些人七手八脚的拐进前堂进了大房的院子。
好端端,思绪却叫这么一帮人给搅得一片乱糨糊,当下再没了闲散的心思,慢慢的又沿着那路走回去了。
晚间木叶替她布菜,因压低些声音道:“今日在外头听得绿玉指挥那么些帮工的收拾对头的空房,直说是大奶奶的侄儿要住进府里了,似是要住好些时候。”
她因握着筷子停下咀嚼,才想起下午闲散时的形容来,这才道:“我便是在园里曾见到过,穿着洋人衣服,倒像是留洋去的少爷。”
木叶一面给她倒茶,一面又低道:“可不是。”
过了三伏天气,闷热散开了些,夜里这便起了些风来。大少奶奶和大少爷正躺在床头,大少爷吸着烟,因此房间里很有一片烟熏的味儿虚虚的浮现在空中。
大奶奶对她的男人道:“续生在这儿还要住上些时候,他将来的情形怎样,还要你多打点打点。”
大少爷不吭声,闷着只吸烟。
大奶奶又道:“我只这一个侄儿,你不要给我出这幅脸色。”
大少爷沉默的更紧了,烟丝一俩根的被烫成焦黑的死色,烟飘出去,从漏出一丝缝隙的窗户口里曼妙着舞出去。
夫妻俩不再说话了,谢了油灯很快的睡了。
第二天早饭,续生到房里来请他的姑姑早。
姑侄俩很些年不见过了。续生与她自己的儿子不过差了一岁,从小是玩大的。
“你在西洋待了几年是越发的瘦了。”说着夹了盘子里的一块烧的肥红冒油的东坡肉给他。
俩人说了几句,便赶上绿玉进来通报道:“奶奶,二奶奶和三奶奶已在门外候着了。”
续生是外男,这时不便再待下去了,遂站起来向姑姑告辞。
他从门里转出去,入门是夏长之极绿,目光延亘,俩名柳似的俏身影在一颗开的极具的古树下袅袅走来。一人着夹竹粉红袍子,走路起来摇曳有姿。右一个走的稍慢些,穿湖绿点山水的绸裙,脸上淡搽着山楂色的胭脂,步子平稳安娴。
人未及身,却隐约已闻到些悠悠的暗香。
粉腮娴游夏攀深,也觉此情日可生。
那情,如绕花点点舞飞的一尾蝶,当下才扮上行头,
冉冉即待亮相。
那花,它可恋蝶?
刚是走到房前,颐伶向他欠了欠身,便淡淡转进去了。
那花,它可恋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