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湾村和石家村一下就乱了起来,杀鸡逮鸭的,收拾粮食的,还有举棋不定的,都不影响老夏家各忙各的收拾东西。
夏满仓开完会便急匆匆赶回家中,“老大,你把村里砖窑的账目连夜清算出来,给大家分了。咱们得抓紧收拾,跟着楚枫他们一道走。”他语气急促,额头上还挂着汗珠。
“知道了,爹。”夏有粮点头应下,转身便去清算账目。
杜召琼听闻要逃难,先是一愣,继而露出不情愿的神色:“爹,这没影的事儿,咱们往哪儿逃啊?好好的砖窑生意,每月四五两银子的进项,就这么不要了?”
夏满仓此刻哪有心思解释,斩钉截铁道:“甭管去哪儿,跟着楚枫一起就是了!”
杜召琼撇撇嘴,小声嘀咕:“张口闭口楚枫楚枫的,那小子给您灌了什么迷魂汤?”
段兰英也踌躇道:“说走就走,一点准备都没有。家里这么多家当,还有牲口可怎么办?”
夏满仓抹了把汗:“准备啥?等你有准备,都乱到村口了,别磨蹭啦,只收拾粮食和衣裳被褥,鸡鸭都宰了连夜煮好路上吃,其他一概不管了。”
段兰英闻言急道:“就算要逃,也要跟我娘家人报个信儿啊!”
杜召琼连忙附和:“是啊爹,我娘家那边也得知会一声。”
“怎么知会?”夏满仓急得直跺脚,“天不亮就得动身,你俩娘家离得那么远?眼下家里哪还有人手去报信?一来一回整宿都赶不回来,人家楚枫能等咱们?”
“爹,”杜召琼终于忍不住道,“咱们就非得跟着楚枫走不可吗?再观望两天不行吗?再说夏林还在书院,今年还要考秀才...”
“夏林用不着你操心!”夏满仓打断道,“我已经让去接至儿的十九顺道把夏林接回来。”
他转向段兰英,语气稍缓:“我知道你惦记娘家人,我会托村里不走的人家去捎信。他们要真打算走,可以随后跟来。但咱们家,必须跟老夏家一道走!”
段兰英听他这么说,便不再多言,转身去收拾行装。楚枫入赘老夏家这些年,她看得清楚,那孩子确实有本事。娘家人固然重要,可儿孙的安危更要紧。报信的事晚一天,想来也不至于误了大事。
杜召琼见婆母不再争辩,只得咽下嘴边的话,心里却仍埋怨公公太过独断。
夏家二房得知要逃难的消息,竟没有丝毫迟疑。全家人二话不说,立刻动手收拾行装。刘芳一边捆扎包袱,一边对夏承良道:“家里有我们张罗,你赶紧套牛车去我娘家报个信。"
刘秀正往麻袋里装干粮,闻言抬头附和:“是得赶紧通知爹娘和大哥他们。若能一道走,路上也好互相照应。”
“成,我这就去。”夏承良抹了把汗,转身去牵了牛车出来。
刘芳追出两步,扶着门框喊道:“记着跟他们说,明儿个天亮前在三江镇路口等着!宁可早到,千万别误了时辰!”
“晓得啦!”夏承良的应答声混着牛车的吱呀声,渐渐远去。
同时去通知亲戚的还有要走的李家和王家,周家胡春花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周大牛:“楚老大有没有说你弟他们怎么办?”
周大牛道:“说是会路过他们去送货那个县,到时路上汇合。”
胡春花看着新修的院子,叹了口气道:“唉,这啥世道啊,好不容易修好房,正要给你娶媳妇,却又要逃难了。”
周旺听了道:“那能咋办?砖头家具又背不走。”
“嘿!”胡春花一听就来了火气,一把拧住周旺的耳朵,“你还有闲工夫在这儿唠嗑?赶紧去把鸡鸭收拾了!”
正说着,石亭林、周财和周富三人走了过来。见大房一家正忙着收拾行装,周财问道:“大哥大嫂,你们这是决定要走了?”
胡春花闻言惊讶地瞪大眼睛:“咋的?你们不打算走?”
石亭林和周财交换了个眼神,迟疑道:“我们就是拿不定主意,特地来跟大哥大嫂商量。”
“哎哟喂!”胡春花一拍大腿,急声道,“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别看着这两年村里日子好过就以为外头也一样!我家小牛可说了,外头这两年乱得很。前些日子州府还...”
她一时想不起词儿,转头看向周大牛。
周大牛会意,接口道:“戒严!说是皇上病重。”
“对对对!”胡春花连连点头,“皇上眼看就不行了,这天下还能太平?赶紧回去收拾吧!咱们兄弟几个结伴走,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周财和石亭林听她这么说终于下定决心,猛地一跺脚:“成!那我们也走。”
一旁的周富却犯了难:“可我媳妇回娘家了,这可咋办?”
胡春花皱眉:“这不过年不过节的,怎么偏挑这时候回娘家?”
周富解释道:“她...她有了身孕,想回去给爹娘报喜。”
“你啊你!”胡春花气得直戳周富脑门,“媳妇怀着身子你都不陪着?”
“砖窑上活计紧,我实在走不开...”周富道。
“那别废话了!”周财打断他,“赶紧去接人,还能赶上一起走。要是赶不上,你就随后跟来。实在不行的话...”
他顿了顿,“里正说了,真要乱起来,老夏家后山的山洞可以给村里人避难。不过你得早做准备,先把粮食什么的往山上藏。”
“晓得了,二哥,我这就去接人。”周富说完,急匆匆往院外跑去。
周财和石亭林也没耽搁,周富走后,他俩也回家收拾行装去了。
胡春花被周富这么一提,猛地想起自己娘家人还不知道逃难的事,连忙叫住周大牛:“大牛!别收拾了,赶紧去县城一趟,给你外公外婆报个信儿,让他们也收拾收拾,跟咱们一块儿走!”
“好,我这就去!”周大牛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这时,周木桥扛着一袋粮食从屋里出来,眉头紧锁:“这粮食还没晒就装袋,路上怕是要霉坏……”
胡春花手脚麻利地系紧袋子,宽慰道:“爹,眼下顾不得那么多了!幸好粮食已经收回来了,要是还在地里,咱们连收都来不及,哪还管它干湿?湿的就先紧着路上吃,总比饿肚子强!”
王家院子里,梁老夫郎听完逃难的消息,倔强地一摆手:“要跑你们跑!我和你爷爷这把老骨头,抓壮丁也轮不到我们头上。”
老五急得直跺脚:“阿爷,这哪是抓壮丁的事?兵荒马乱的,杀人放火的可不少,您赶紧收拾收拾跟我们走吧!”
王长寿也连忙帮腔:“是啊阿爹,您要是不走,平安谁来照顾?”
“怎么?这孩子是长在我身上了不成?”梁老夫郎气咻咻的,“你们当爷爷阿奶的平日里不管不问,现在逃难还想推给我?”
悦哥儿不耐烦地打断,“明明是您不让我们带的!阿爷,您就别耽误时间了,要收拾的东西还多着呢。”
小小的王平安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紧张的气氛让他本能地抓紧了梁老夫郎的衣角,有些不安的唤着:“阿祖...阿祖...”
梁老夫郎低头看着重孙子稚嫩的小脸,粗糙的手指轻轻捏了捏孩子的脸蛋,终于长叹一声:“唉,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老王家的。这把老骨头了,还得跟着你们奔命...”
村里要走的人家都鸡飞狗跳,去接夏至的十九和豆子也没有那么顺利,他们到临水县城门口,就看到城门外好多人看着书院那边议论纷纷,十九和豆子跳下马混在人群里,也往书院那边看。
就见远处的书院下站了十几名带刀的侍卫。县令朱明昌正带着王进等一班衙役与人交涉,因距离太远听不清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