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徽的身上搭着一件雪白的披风,厚重的披风压在她肩头,似要将个弱不禁风的人压垮,她面上挂着一副忐忑之色,立在甲板上动也不动。
这副景象实在惹眼,已经有好奇的过路百姓忍不住向魏延徽投来打量的目光。
姜见玥好声好气地重复了一遍,“快些下车,”瞧见魏延徽一副索瑟的神情,又补充了一句,“外头冷。”
简单的关切之言让魏延徽如释重负,搭着姜见玥的手下了马车,一阵寒风掠过,忍不住将头撇向一侧,用帕子掩唇咳嗽了几声。
便是有再多的质问之言,面对魏延徽这副模样,姜见玥也一句重话都说不出,牵着她的手加快了入府的步伐。
魏延徽是从王府正门进的府,从正门去往后头姜见玥所住的快晴阁,需要穿过前庭、中庭、王府花园,距离不短。魏延徽是跟着江宁郡守苗在舟入京述职的队伍来的长安,为了不耽搁苗郡守一行的行程,哪怕在路上之时早就身子不适,也咬牙忍着,不曾抱怨过半分,以至于见到了姜见玥后,心头紧绷的那根弦忽然就松了,这一段不短的距离于已经舟车劳顿的她而言何止是为难,才过了前庭,额上就开始冒汗,气也喘得厉害。
姜见玥见状只得先打开前庭会客堂,让魏延徽暂做休息,而后吩咐下人抬一顶肩舆过来。
魏延徽自打出生后就从没来过长安翊王府,此刻高坐肩舆之上,视线高出众人许多,目光所及之景也变得开阔起来,放眼整个王府,竟是比楚州自家的宅院大出百倍不止。
更令她咋舌的是,府中竟有一个能泛舟的湖泊。
这便是阿姊一直以来的住处吗?
魏延徽好奇地观察着,连肩舆是何时停下的都不曾知晓。
“阿徽,到了,下舆吧。”
经过姜见玥温声的提醒,魏延徽才回过神来,从肩舆上慢悠悠地起身,一仰头瞧见了院前匾额上笔走龙蛇的三个大字,“快晴阁”。
她曾听闻王府中的匾额多为凤临帝和晋宁夫人亲笔所提,眼前这一幅字气势不凡,舒朗大气,应当是凤临帝的手笔吧?
“阿姊,这是凤临陛下的字吗?”
“是晋宁夫人的字。”姜见玥扶着魏延徽往院中走,“这是就是阿姊素日里在王府的住处,从前阿娘还在京中时,住的也是这里。”
“那姨母的住处呢?”魏延徽好奇地问,“姨母还不曾回京吗?”
“清如姨母的住处在与快晴阁相对的快哉阁,九瑜姨母是摄政王,住处不在后\庭,在中庭。”姜见玥解释道。
魏延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王府这么大,二位姨母又都不在京中,其他的院子都空着吗?”
“府中大部分屋舍都空置着,”姜见玥为魏延徽当开斜伸出来的花枝,道,“你来得突然,就先同阿姊一道住在快哉阁,后|庭里头除了中轴的福延堂、嘉英堂小辈住不得,还有姨母的快哉阁以及阿黎的扶萝院,余下的含荔斋、宜秋轩和翠微院,待你将养几日,阿姊带你在府中逛一逛,你喜欢哪个便住哪个。”
“哪个离阿姊的快晴阁最近呢?”魏延徽问道。
“宜秋轩,”姜见玥不假思索地指了一个方向,“就在快晴阁后头,宜秋轩再往后的院落是翠微院。”
“含荔斋呢?”
“含荔斋在后|庭另一侧,前后紧挨着姨母的快哉阁。”
王府后|庭渐渐在魏延徽的脑子里浮现出大致的轮廓。
看来她最关心的扶萝院还在含荔斋的后头,与快晴阁在后|庭的两个角上,相距甚远。揣度阿姊的意思,应当是希望她住在紧挨着快晴阁的宜秋轩,与扶萝院离得太远了些。
紧挨着阿姊住,有好,也有不好。
屋里头烧了地龙,很暖和。
魏延徽低着头,好让阿姊帮她脱下沉重的披风,今日她穿了一身绛色窄袖裙,披风取下的一刹那,她看到阿姊的眸光顿了顿。
绛色,将魏延徽的脸色衬得更加惨白。
“阿姊,怎么了?”魏延徽忐忑不安地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裳,“可是阿徽穿错了衣裳?阿姊,你别生气,是阿徽的错,阿徽不大清楚京中的规矩,”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小的几乎微不可闻,“阿徽以为穿得艳些,会让自己的气色也看上去好些……”
姜见玥叹了口气,握住魏延徽的双手引她在榻上落座,绛音立刻端上一盏热茶,魏延徽伸手欲接,却听见姜见玥道,“慢着,我瞧瞧。”
魏延徽急忙将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一时之间头垂得更低。
姜见玥掀开茶盏看了一眼,“阿徽身子弱,不能饮茶,换成酪浆吧。”
魏延徽眨了眨眼睛,“阿姊,不打紧的,我不喝就是了……”
姜见玥挥了挥手,绛音引着下人尽数退下,屋内就剩了姊妹二人。
“阿徽,怎么忽然来了长安?”姜见玥抚摸着魏延徽垂在身侧的发辫温和道,“从楚州到长安,路途遥远颠簸,眼下又天寒地冻的,你瞧你,这么一折腾,面色比阿姊离开楚州前还要苍白些,杨长史拿着九瑜姨母的符牌入宫请医师去了,待会儿让宫里头的医师给你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