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言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语调,引以为傲的台词功底也在激烈的情绪前变得微薄如纸:“你疯了吗?你不想要这份工作了?就为了他?”
小旗被吓了一跳,见状有点想叫保安。
祝眠也被烦得捏了捏眉心,语调不自觉带了点力度:“你说够了吗?我们并没有熟到这个地步,我也不需要你来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我难道不对吗?”纪言难以理解祝眠为什么会回避这种人尽皆知的事实,焦躁道:“我是没资格,但你难道觉得自己现在在做对的事情吗?”
祝眠有些无力,又不由自主感到呼吸不畅,
……又是这种语气,简直跟他接触过的中年公司高层一脉相承。
那阵被压制的窒息感又如附骨之疽一般紧密粘连,非要在关节处生长出细小的刺,扎得他动弹不得。
他无法决定自己能做什么,因为知道这条路上有无数密密麻麻的注视,稍有不慎就会变成那些人口中足以被无数谩骂吞没的失德艺人。
于是他选择花费自己已知的所有年岁去预防那些或许根本不会发生的矛盾和障碍。不想和有风险的人深交,不愿意暴露自己分毫的缺陷,宁愿在所有人面前装得乖巧、装得好惹……但其实早就为此感到厌烦了。
祝眠偶尔也会不由自主地回想——尤其是在这种格外疲惫到大脑宕机的时刻。
总有那么几次,他会破罐破摔地觉得……他现在得到的为什么不能是应得的,他又为什么要为了“这些”而有不配得感?
有一种强烈的被挤压感,像是被前后堵住了肺的舒张,吸入的气体无法畅通地拥堵着,反而令他喘息不得。
为了能够呼吸,他不得不问出这个问题:“为什么你能这么堂而皇之地指责我?凭什么随便来个人对我训诫,我就必须要开始自我反省?”
纪言像是被扼住喉咙,瞠目结舌。他从未想过这点,因为他从未在乎。
祝眠几乎不自觉坐直了身体,话语步步紧逼道:“你难道觉得自己一定有能力、一定比我好吗?那为什么还一直追不上我,必须要踩着我的脚印行进?”
“你……”纪言第一次见祝眠这幅态度,几乎是颠覆了他对这个人的所有认知。
“那么现在呢,你懂了吗?”祝眠靠肌肉挤出一个微笑,眼尾眯着,却丝毫没有笑意。
纪言一下站了起来,像是承受不住、想从哪里逃走。
“门在那边。”祝眠好心指路。
一段凌乱的脚步声,被更重的砸门隔断。
小旗探头探脑:“你就不怕他说出去?”
祝眠维持着刚才那个姿势,半晌才疲惫地舒缓了脊椎的弧度,腻烦道:“反正也不会有人信的,谁听了都会觉得在给剧宣cp造势。”
“也是。”小旗又把心放了回去,开着玩笑:“你这也算官宣了哈,人生经历加一。”
祝眠累得没功夫反驳:“你说是就是吧……真是莫名其妙闹我一通,怎么不去找宋什懿质问。”
真正好的搭档就该学会为对方承担舆论压力才对。
小旗撇嘴:“看我们好欺负呗。”
又被看扁了,但已经为自己出一口恶气的祝眠毫不在意,径自圆滚滚地在床上躺下了。
……
这边纪言的茬是莫名其妙找完了,但令祝眠焦虑的源头还在持续施压。
合约的事迫在眉睫,着急的不仅仅是祝眠一方,还有公司。
电话和线上会议越来越莫名其妙,明明早就商议好的行程被钓鱼一般变来变去,AM品牌合作方寄来的服饰首饰也一直堆压在公司,毫不在乎祝眠仍处于品牌考察期的地位。
祝眠原本不知道这件事,毕竟在剧组拍戏,商务活动少,也很难有什么宣传力度。
直到看到品牌官方IG连发了好几个全球各区品牌大使的活动衣着,唯独遗漏了他,还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路人拱火上了热搜——
祝眠当即一个电话打给范洪,范洪那边说自己并不知情,并马上会去联系品牌方道歉。
“唉。”小旗目睹一切发生,叹了口气:“她手下还有另外两个小艺人呢,这两天上综艺也跟着蹭了几次热榜,看得紧着呢。”
“真让人来气。”祝眠一屁股坐在床沿,面色冷沉:“不当好人也不当坏人,但就要卡在中间不上不下。”
小旗也跟着生闷气,阴阳怪气道:“毕竟是公司说得上话的大经纪人,习惯看人下菜碟咯。”
祝眠没吭声,而是转脸拨通谢与柯的电话,请了一天的假。
“买机票吧。”祝眠挂断电话,看向小旗:“下周一回京,当天去当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