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景砚的车刚开到路口,等红灯时。
身后一阵引擎轰鸣追来,擦过他的车就往红灯冲去,此时临近十点,路面车辆倒也不多。
韩景砚看着布加迪冲过去时,眼眸骤缩,但布加迪刚冲到白色斑马线上又猛地刹车擦出一片青烟,尾气管□□出一片蓝绿青焰,嚣张霸道,又慢慢地退了回来。
张奕鸣转头看向韩景砚,纹满奇怪纹路的右手,指头漆黑,在深色皮圈方向盘上,一下下地点动着。
他的表情眼神被过于矮的车顶挡住了,韩景砚坐在底盘更高的SUV里,握着方向盘的左背青影浮突。
在最后两秒时,布加迪提前轰出一声锐响,却等着SUV先起步,才突然冲出线来。
韩景砚侧头时,清晰看到张奕鸣朝他这方探声来,扬起右手并两指,朝他挥了挥,一脸阴笑。就像曾经在校园里,张奕鸣最爱站在流言蜚语人群后,剔着牙花子歪脸呲牙地对着他兴灾乐祸地起哄嘲笑,十多年也没大变化,手段作派更老辣。
对方回来这么久,他都没得到消息,甚至于还出席了一周前的代理商聚会,悄悄跟唐朵结交上,他也没发现?!
该死!
韩景砚迅速将车驶回公寓将唐朵安置睡下后,就独自在屋子里忙碌。
唐朵并没喝醉,其实她酒量很好,只是肤白皮薄容易上脸,外人看她样子就容易误会她醉了。
她进浴室洗把脸,喝掉床头男人倒好的蜂蜜水解酒,脑子就清醒了大半。她听到房间外的响动,出门一看,发现地上有细线拖曳过,有些奇怪。
其实,从之前张奕鸣出场的那个画风,怎么看就怎么怪!
早前,那位中学绯闻初恋赵雨菲特别提醒她,“张奕鸣回来了,现在跟我丈夫袁成在公司里斗得很厉害。这次代理大会他说不来的,刚才我好像看到他了。这人脾气非常古怪,当年在校时,就跟韩景砚特别不对付。袁成说当年我那封告白信被公开是张奕鸣做的手脚,就是为了整韩景砚。”
为什么要整韩景砚呢?十二、三岁正值青春期的青少年,有时候就会莫名其妙看对方不顺眼,也不需要特别多的理由。
但都过了这么多年,刚才张奕鸣出现时对韩景砚的态度,一路尾随嚣张示威的样子,都不寻常。
唐朵顺着电线走,渐渐发现所有房间灯光大亮,窗帘都关上了,遮光密度非常高,几乎不会往外透露出内里的情况。
直到客厅里,电线一大把,韩景砚正在墙边穿线,这可是个不小的工程,要穿这么多线得折腾一晚。但他为什么要穿线?这种豪华公寓装修在初始都会把所有需要的、或可能需要的线都预埋预装好,大多不需要户主自己再来布。
但看男人的熟练程度,这应该是他在当初装修时给自己预留的操作空间吧!
他很专注,专注到她都走进来这么久也没发现,他忙得满脸汗水,额角青影突出,表情十分严肃。
她心里涌起一阵阵地心酸难受,她吸了口气,故意弄了点声音出来。
韩景砚只瞥过来一眼,便埋下头道,“要是肚子饿,冰箱里有鸡蛋牛奶,还有小米饼,你自己去热热吃。”
唐朵蹲到一边,“我不饿,我……帮你。”
韩景砚头也不抬,“不用。”
唐朵,“那我陪你。你今天不是在科工吗,这么晚肯定也饿了,我去煮点宵夜?”
韩景砚,“不用。”
唐朵微叹,“韩景砚!”
他不应。
唐朵用力吸了下鼻子,“雷欧……”
他手上的动作无由地顿了一下,却仍固执地利落操作,偌大屋里只有工具起落声。
唐朵抱着双膝蹲在一边,一动不动。
好像两颗顽石,明明可以相倚,偏有一颗要遵循自己的轨迹。若是硬碰硬的话,一颗必然把另一颗碰得远远的,那声响就是他们最后的道别。可现在有巨大外力来袭,难道不该一起顶上去,分点力量给对方,或者分担部分撞击,就算最后两颗都顶不住那也是一起被撞飞出去,摔落点也不会距离太远,总能找到对方的。
她盯着他操作熟练的动作,这双大手十分有力,满带着茧子。不是日日只坐办公室,执笔挥手,进出高档会所,就控制一个大集团的那些老总。他有一多半的时间也如她一样,穿着蓝色工服,走在路上。
他就是她的灵魂缪斯,曾在她最低谷时引领过她的人。
||哥哥,哥哥,这个陈皮糖好吃,给你。你别怕,我把妈妈分给你,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哭什么哭,你妈不在了,你哭也没用。他们再欺负你,你就揍他们。揍不赢,那就拿东西砸他们。砸不过,那就去找大人,眼泪要流给能帮你的大人看,他们心疼你就可以为你出头。要是你外婆不为你出头,那就去找其他的叔叔伯伯阿姨,居委会大妈!
||哥哥,你做我哥哥吧,我不要杨书启、陈珏他们做哥哥姐姐了,我要你做我哥哥。
||要我做你哥也可以,现在不准哭了,鼻涕脏死了,哭起来这么丑。
||哥哥,我喜欢吃鸭脚螺丝煲,在家他们都不让我吃。
||没关系,现在你吃个够。
||嘻嘻,谢谢哥哥。
||叫了哥哥,不准说谢谢。
已经过去十多年,幼时记忆里那个少年高高瘦瘦,眼神沉冷孤寂距人于千里之外,始终给她安全可靠的感觉。现在少年脱胎换骨般已经是一位成熟稳重的壮年男人,他比过去更强大,可眼底那抹孤冷始终没变,更加深重难解。
“你哭什么?酒还没醒?回去睡觉!”
韩景砚也没想到一转头看到张泪流满面的小脸,他只能强忍着想要为她拭泪的冲动,狠声喝斥下令。他也很厌恶自己这副刻薄的渣男嘴脸,也只能如此。
唐朵迅速抹了把脸,撑起身,“我去做点宵……哎!”
蹲太久肌肉酸疼失力,酒劲儿还没全过去,眼前花黑一片,身体就往下倒。她惊慌伸手,想去支撑就在侧边的沙发靠背,但一只更有力的手臂先一秒捞住她,带她入怀。
她眼前什么都看不到,一片漆黑,却清晰听到他胸膛“砰砰砰砰砰”的心跳声,似乎比以往任何时间都要快要猛。她在他要推开她时,抓紧了那只粗实手臂,小声唤他,“雷欧……”
这个称呼似乎是独属于他们俩,现在她每唤他一次似乎都能触动那最深处的柔情,他没有再用力推拒,她蹭进他心口,泪水慢慢泅湿,软软的呜咽像咽进他心里。
疼痛微刺如一汩激电窜过韩景砚全身,荡起一股难言酥麻感,就让他差点失守。
“雷欧……”哥哥!
“我好想你啊!”我从没忘记过你。
“呜呜,我不能喜欢你吗?”可是我已经爱上你了啊!
“对不起,我只是想抱抱你,就抱一下……抱紧你。”我们都错过十几年了,我不想再松开手,我抱到你了,你就是我的,我也是你的,你不是一个人了!
他的双臂一直举在空中,环在她身后,他不能抱她,也不能碰她,他嫌自己手太脏。一下,就一下吧!就算他给自己的一点喘息空间……
“够了!我还要把这些东西都安装上,你要做宵夜就去做。”
很快,韩景砚打破沉静,将女子推开,又埋头继续安装各种监控警报设备。
唐朵看了看男人背影,去厨房拿了盒纸巾来,硬是给人擦了擦汗。
“汗水掉眼睛里,你就不好看走线了。要是接错了,回头你又要重新弄一遍,太费劲儿。”
他凝着眉看她,一声不吭。
她炖了牛奶鸡蛋,拌了个鸡丝凉面,还打了一袋卤鸭掌,一个水果拼盘。端出来时,香味儿十足,韩景砚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她端着碗靠过去,“我喂你吃一口,先解解偿,张口,啊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