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决担忧母亲的病情,进了家门坐下,水都没喝两口,就上楼去看望母亲。
将军夫人仍卧病在床,房间里仍弥漫着一股苦涩的药草味。
将军夫人看到苏决,颇感意外,强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诧异地看着苏决,“小决,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苏决没有回答,去窗边拉开窗帘,打开一扇窗户透气,回到母亲床边,望着母亲消瘦得凹陷的脸颊,心情沉重,说,“妈,我送你去医院。”
将军夫人凝望着他,苏决略略垂下视线,嘴角轻微抽动了一下。
将军夫人向来心细,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儿,一把抓住他的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苏决不想让母亲担忧,打算先行瞒下陆家的事,抬起头勉强一笑,“妈,没事的。陆夫人听说你生病了,给了我钱,让我带你去治病。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将军夫人听他这么一说,才稍微放下了心头疑虑,但仍将信将疑,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苏决,又问,“小陆呢?他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从将军夫人的角度,从她把苏决送入陆家那天起,苏决就是陆家的儿媳了,陆蘅理所当然该是苏决的伴侣。既然陆家人关心她的病情,于情于理,陆蘅该和苏决一起来看望她才是。
她不提起还好,她一提起陆蘅,苏决险些绷不住,低头紧咬住下唇,忍了又忍,才竭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陆蘅他去军队报到了,抽不出空来……他让我代他向你问好。”
将军夫人没从苏决身上瞧出什么异样,终于不再多问,只轻微皱了下眉,叹息般地呢喃,“又是个军人……”
苏决微微一僵,把头埋得更低,生怕被母亲看去端倪。
这时,苏煜端着一个药罐上楼来,倒出一碗草药熬制的药汤,递到母亲床前。
苏决接过汤碗,看着里面焦黄的药汤,直皱眉头,“妈,这药你喝了那么久,也没见好,要不……就不喝了吧?我们去医院。”
将军夫人却从他手中接过汤勺,吃力地将药喝了下去,拿起纸巾擦了一下嘴角的残汁,勉强笑了笑,说,“不碍事,又不是什么大毛病,妈有分寸。陆家这些年,也不容易,哪能白白浪费他们的钱!”
苏决着急了,“妈,你的身体要紧啊!”
将军夫人精神不济,喝完药又躺下了,偏过头望着苏决,“没事。你既然回来了,就多住几天吧……妈病了这么久,苦了你弟弟妹妹,无人照看,饭都做不好,家里也乱得不像样子……你就当帮妈一个忙。”
苏决心中酸涩悲苦到了极处,只想扑在她怀里委屈地哭诉一场,但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又埋下脑袋,轻轻点了点头,替母亲盖好被子,“妈,你放心。你好好养病,以后家里有我。”
母亲欣慰地微笑,闭眼安详睡去,慢慢松开了苏决的手。
苏决好说歹说,将军夫人却说什么也不肯去医院,让他不要乱花钱,有钱就自己存着,仍坚持在家喝镇上大夫开的中药。
苏决对母亲的固执束手无策,只好在家里住了下来,细心地照料着她,给她买了许多补品。
在家里安顿下来后,苏决才详细了解了家里的状况。
母亲当初在乡下购置了十来亩的土地,经营着一个小农场,找人帮工,虽然日子清苦,但这么多年也还将将就就过得去。去年母亲就病了,一病不起,耗光了积蓄也没见治好,去不起医院,便在家里将养着。
农场一年多时间无人打理,也就荒废了,一家人入不敷出。
苏煜比苏决小三岁,也有十六七岁了,从小就在家务农,身体结实,干活倒是很有一把力气,这一年多地里的庄稼活儿,都靠他在干。
母亲实在撑不住了,担心自己走了,弟弟妹妹无人照料,才托人捎信儿给了苏决,让他回家看一眼。
苏决留在家里,最开心的当属弟弟妹妹们了。
楼上三间卧室,母亲和弟弟妹妹各住了一间,没有多的住处,前两天苏决都和苏煜挤在一张床上。
兄弟俩多年不见,相对生疏,苏煜又是个不爱说话,沉闷不吭气儿的主,苏决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弟弟交流,二人同住一室,相对无言,都有些尴尬不自在。
后面苏煜就将二楼的卧室给他让了出来,自己去楼下腾出一间原本堆放杂物的房子,安置了一张小木床,在楼下睡。
苏决很是过意不去,母亲却让苏决不要管,苏煜从小肯吃苦,过惯了苦日子,身体结实,比不得他细皮嫩肉,住柴房都没事。
苏决听了,心中只有深深的愧疚与亏欠,只好去给弟弟多添了两床被褥,让他睡得舒坦些。
苏决回了家,当然也就不再是陆家人口中的“苏少爷”了,每天都早早起床干活。
他也勤快,把家里里里外外都大扫除了一遍,油腻腻的锅台,脏污的门窗,墙上的蛛网,积满乌黑泥垢的地板,都被苏决花了大力气,用了好几天的时间,打整得干干净净。
家里虽然陈设简陋,家具老旧,但总算看着干净整洁了,窗明几净,苏决心中便舒坦了不少,住着终于没那么难受了。
苏决包揽了全部的家务,乡下粗茶淡饭,胜在蔬菜新鲜,苏决厨艺很好,即使食材简单,做出来的饭菜仍很是美味,头一顿,弟弟妹妹就狼吞虎咽吃了个干净。
饭菜送去母亲床头,母亲吃了几口,又用那种怀疑的目光看着苏决,问,“你在陆家,还下厨吗?”
苏决眼皮一跳,双手捧着碗,忙道,“没有,只是陆夫人让我学一学……”接触到母亲犀利的眼神,苏决心中一慌,忙又加了一句,“陆蘅喜欢吃我做的饭……”
母亲仍目光深沉地瞧着他,直看得苏决心虚地偏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