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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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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什么资格过去?

他甚至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月光破云而出,照亮两家之间的那堵矮墙。他这才发现,墙缝里不知何时长出了一株野茉莉,细小的白花在夜风中瑟瑟发抖,像是不敢绽放得太放肆。

他伸手碰了碰花瓣,突然想起自己的父亲。

那个永远西装笔挺,连衬衫袖口都要熨烫平整的男人。

那个在他中考志愿表上直接写下某个学校,不容反驳的父亲。

那个在他收拾行李离开家时,冷笑着说“你迟早会回来”的父亲。

他突然理解了杨柳的愤怒。

有些伤口,不是时间能愈合的。有些亏欠,不是一句“为你好”就能抵消的。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节修长,骨节分明,没有茧,没有伤疤,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可这双手,除了握笔,敲键盘,还能做什么?

能替她擦掉眼泪吗?

能拦住她父亲的那一巴掌吗?

能把她姥姥的养老钱要回来吗?

答案是不能。

他什么也做不了。

就像他无法改变自己的父亲一样,杨柳也无法改变她的父亲。他们能做的,只有逃离,或者硬扛。

夜色黑沉,微风拂过树梢,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低语。

“滋啦——”

隔壁的收音机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杂音,接着是天气预报的播报声,混着微弱的哭声:

“明日有雨,东南风三级,局部地区暴雨,请市民注意防范,外出记得携带雨具……”

许愿抬头看向天空。

乌云已经遮住了月亮,月色遮蔽,星光黯淡。

明天,会下雨。

或许在杨柳的眼里,今天早就下过一场暴雨。

而有些伤口,永远晒不到太阳。

隔壁的灯“啪”地关了,黑暗笼罩了两个院子。只有姥姥的收音机还在滋滋作响,天气预报循环播放着暴雨预警。

——

雨从半夜就开始下,杨柳被窗外雨声吵醒,迷迷糊糊中起床关窗,接着再次躺回床上进入梦境。

她在梦里回到了那个曾经的家。

砖瓦房低矮,烟囱里冒出的白烟被风撕碎,飘散在铅灰色的天空里。窗外在下雪,屋内炉火微弱,女人痛苦地躺在床上,汗水浸透了被褥,指尖掐进掌心,却死死咬着唇,不肯发出一丝呻吟。

接生婆粗糙的手掌拍在婴儿青紫的背上,一声微弱的啼哭终于划破寂静。

“是个丫头。”接生婆忙用干净厚实的棉布裹住婴儿,语气欣喜。

女人躺在床上,虚弱地抬起眼皮,苍白的脸上没有喜悦,只有解脱。

她说:“给我看看她。”

接生婆忙抱过来。

她伸手碰了碰婴儿的脸颊,指尖冰凉,婴儿却奇迹般地止住了哭泣,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她。

门外突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接着是酒瓶砸在门槛上的碎裂声。

男人裹挟着风雪和浓烈的酒味撞进门,他熬了一夜,此刻眼皮浮肿,衣领上还沾着呕吐物的痕迹。

“生了?”他大着舌头问,目光甚至没往床榻上扫一眼。

女人沉默地闭上眼睛。

接生婆讪笑着递过孩子,“是,是个小姑娘,您给取个名儿?”

男人胡乱摆手,踉跄着栽进隔壁房间的床上,鼾声如雷。

雪还在下。

婴儿在接生婆怀里不安地扭动,小小的手指抓住空气,像是想抓住什么永远抓不住的东西。

整整七天,婴儿没有名字。

女人用厚实暖和的襁褓裹着她,喂奶时总是望着结霜的窗户发呆。

有时婴儿哭得厉害,她就机械地哼几句走了调的歌谣,声音干涩得像投入枯井里的石头。

直到某个清晨,门被叩响。

那时候身体还很健硕的老太太就站在雪地里,怀里抱着蓝布包袱,眼角皱纹嵌着长途跋涉的风霜。

她一眼就看见床上那个小小的包裹,激动之间,包袱“啪”地掉在地上,露出里面手工缝制的虎头鞋。

“我的乖孙……”老太太颤抖着抱起婴儿,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泪水突然砸在婴儿皱巴巴的额头上。

女人坐起来,靠在床沿卷烟,火星明灭间淡淡开口,“还没取名。”

老太太猛地抬头,“七天没个名字?!”

“他不愿意取。”女人朝隔壁房间抬了抬下巴,那里面不知道有没有人,或许又去哪里寻欢作乐了。

老太太的胸口剧烈起伏,她紧紧搂住婴儿,突然扯开嗓门朝里屋喊,“苏志强!你个没心肝的东西!”

婴儿被吓得一抖,却没有哭,反而睁大眼睛望着老太太愤怒的脸。

“不指望了。”老太太用额头贴着婴儿的脸,泪水浸湿了襁褓,“姥姥给你取。”

厨房水壶呜呜作响,蒸汽顶起壶盖,在昏暗的屋子里织出一片白雾。老太太望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到处是纷飞的雪,其中影影约约看见一颗不大的柳树。

她轻声说:“就叫小柳吧。”

老太太慈祥的笑了笑,逗得怀里的婴儿眉开眼笑,“我们小宝有名字喽,苏……”

“妈,”女人打断她,同时浅浅撩起眼皮,“别和他一个姓,他不配。”

老太太同意:“那就和你一个姓。”

女人顿了顿,目光落在刚出生的婴儿上,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后轻声说:“ 我也不配。”

梦境突然扭曲。

长大的杨柳站在童年的矮房前,看着年轻的母亲头也不回地走进雪幕。姥姥抱着襁褓中的自己,苍老的歌声飘在风雪里。

“小囡囡,莫要哭,姥姥给你缝新袄……”

枕头上洇开一片潮湿。

窗外,一只小鸟来不及避雨,紧急落在树枝上,细弱的树枝撑不起重量,斜斜往下倒去,小鸟脚上一滑,惊吓之间扑棱着翅膀飞到屋檐。

树枝凭着惯性往上翘起,溅起许多水,啪嗒啪嗒打在窗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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