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渡婆婆送他们出了院门。

夜祈他们刚要走，婆婆又将他叫住了，从怀里掏出来一枚护身符：“仙师道行虽深，但此去一定要保得平安。”

夜祈看她眉眼慈爱，真像个担忧儿孙的老祖母，便把那护身符收了，戴在脖子上，笑道：“一定。”

虽然只是个小小河妖，还远远威胁不到夜祈的安危，但婆婆的心意，他放在心上了。

转回头，冷不丁，却见那个秃子正抱着怀里的婴儿仔细端详着。

无愿正看得入神，竟有些愣愣的。

他像抱着个真孩子一样，忍不住轻手轻脚的，看了一会儿，还用手轻轻碰了碰他的鼻子。

孩子虽是稻草变的，可夜祈为了逼真，也注入了些自己的神识进去，稍加逗弄，那孩子就咯咯笑了起来。

他的脸颊胖乎乎的，十分漂亮可爱，但不知是不是法力不稳的原因，青烟色的眼珠有时会变成竖瞳，一看而知是某个龙照着自己变出来的。

只不过，仔细看去，这孩子的眉梢眼角，却似乎跟夜祈自己的不大相同。

但，竟有些熟悉……

思考了一瞬，无愿忽然领悟了些什么，瞳孔都变大了。

他专注地看了一会儿，眼神又不禁变得深沉起来。

“你在干什么？”夜祈突然问。

此时，那婴儿正在无愿怀里咿咿呀呀地笑。

无愿这才回神，把头抬起来了，轻声道：“没什么，这可真像你。”

夜祈便皱起了眉。

他随手变的，自然是随了自己的模样，可连他自己都没留意这种事。

“神经病，我变的不像我，难不成还像你啊！”

他骂了一句，想起刚才这秃驴逗孩子时莫名专注的表情，夜祈连忙把他抢过来自己抱着了，又回头警惕地看了他几眼。

好奇怪的秃驴……

无愿失笑一瞬。

可不是像他么，只不过，不是像现在的他……无愿不禁探寻地望着夜祈抱着孩子的背影，有些不解地微微皱起了眉。

夜色深沉。

二人站在河边，那玉莲舟的确已经出现，只是这次里面没有光亮，黑沉沉的，像座浮在水面上的坟。

按照村里人的说法，二人冲着玉莲舟的方向下拜。

“草民携家妻小儿，诚心求仙人点化赐福。”无愿道，又念了村民教给他们的一个口诀。

夜祈听见那“家妻”二字，心里的无名火都快冒烟了，但还是对着那莲舟的方向也拜了三拜。

好在很快，那玉莲舟便有感应了。

说来也真像那么回事，不怪村里人能被它蒙骗，就这么念了几句祈福的口诀，那莲舟便莹莹亮起，很快就像前日他们看见的那样，泛起华光仙气来。

玉莲舟旁也很快出现了一只小舟，悠悠荡荡飘到了岸边。

这便是来接他们的了。

“有点意思。”

无愿自言自语了一声，便伸出一只手，很入戏地要扶夜祈上船：“娘子先请。”

倒真像个好心的郎君了。

但夜祈却直接把他的手狠狠打掉，自己提着布裙下摆迈步上船。

无愿只得眉眼弯弯地跟在他后面。

小船好似有灵一般，等他们两个都上去站稳了，才又晃悠起来，慢慢顺着河水往玉莲舟的方向漂。

夜祈站在船头，小舟劈开雾气，慢慢朝前方的光亮处漂。

约莫过了半刻，夜祈下意识回头，只见，明明感觉船行不久，可河畔小村的灯火竟然已经快要看不见了。

忽然，深黑的夜空中，竟隐隐约约响起了幼童的歌唱声。

“小莲舟，早回头，若信菩萨送麟儿，剜取娘亲心头肉……”

那声音由远及近，唱了几遍，夜祈才听清楚了。

这歌声天真稚嫩，清脆空灵，但在这四无着落的河水上，听着便让人头皮一紧，浑身发麻。

四周雾气围绕，那种腥邪之气也不断从脚下的水体往上冒，越来越重。

随着歌声，不知何处，又响起了细细的锁链声。

几个小小的黑影，在小舟周围的重重雾影中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