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想到，方才无愿好像也……
无愿把他从幻觉中叫醒的时候……他放在自己顶心的那只手掌！
“谁让你擅自对本龙用心通了！”夜祈突然有些崩溃，对无愿低声怒道。
心通是很亲密的术法，不仅施法之人可以将自己的想法传递到对方心境之中，对方的心境也可以被施法者探知，两个人的心境互相侵染，一时重叠在一起……
心有灵犀？两心相印？不分彼此？！
不可以！！！
他这一辈子，唯一只接受过昙印对他用心通。
夜祈捧着心口，觉得自己的心灵污浊不堪了……
这个该死的秃驴，他怎么能这么没有礼貌啊？！道德在哪里，节操在哪里，人与人之间基本的界限在哪里？！
“嗯？”那和尚还是一点都不当回事，低头笑笑，“你刚才又没对我设防，很方便啊。”
意思是还怪他自己了！他的心防能是那么容易闯破的吗？这和尚明明就是趁虚而入！
而且！等等……还有更可怕的事，夜祈忽然汗毛倒竖，眼睛一下子就瞪成了竖瞳。
那就是——自己刚才的心境……自己对昙印的那些私密的想法和感情，这破烂和尚岂不是都感觉到了！
意识到这一点，他感到自己整个龙都糟糕了起来，抱着脑袋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连脖子都涨红了。
这世界上，本来是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对昙印的感情的，就连昙印本人都不知道，这下，竟然被这个不要脸的秃子抢先知道了！
事情到底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怪不得无愿刚才跟他说，这个幻境是情执所化，所以只有他会中招。
情执所化的幻境，自然是……心有情执的人，更容易被迷惑了……
夜祈的脸颊一下子烫得能摊鸡蛋。
他不择手段地一下就揪住了和尚的衣领，崩溃道：“那你在我心境里都偷看到什么了！你给我马上忘掉！不然我就掐死你！！！现在！！！”
无愿没想到他反应能这么大，吓了一跳。
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慌张下他只能先保命要紧：“护法仙兽，谋杀比丘，得……得百世不得超生之，之恶报！救命！啊！”
啪的一声，无愿的脸上又荣获来自千年仙龙的巴掌印一枚。
又深又红，痛极了。
这龙怎么对他下手总是这么狠？！到底是跟谁学得这么坏的？
无愿捂着半边脸悲从中来，谁能想到，自己千辛万苦轮回一世，不仅被自家龙嫌弃得恨不得丢进泥巴塘里踩一踩，甚至还要挨他的打！接二连三！
到底体统何在？天伦何在啊……
结果他挨完打之后，还没说什么呢，这龙还先哭上了。
因为他的私心密秘被无愿这个外人知道，那龙就一副羞愤欲死的样子，抱着膝盖在假山石后面缩成一团作绝望状，头上的两个角都快被他自己揪断了……
无愿禁不住想，要是他知道其实自己是……
也不知现在是会想开点，还是更想死。
但肯定会扑到他脚边，先为自己的犯上暴行愧疚得忏悔不已吧。
这么一想，无愿便轻叹了口气，精神胜利般地升起了宽宏之心，感觉自己的脸似乎也没那么痛了。
他抬头看了看，泉水边的两人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他们想要过去探查，也得等一段时间了。
于是，他小心地蹲在了夜祈身旁。
“其实我刚才什么都没看见。”他说，“真的。”
他说的并不是假话，他从没有用心通刺探过夜祈的心事，一直都很尊重他的私隐。
刚才为了更容易叫醒他，情急之下，也只是单方面的传声而已。
抹了把眼泪，夜祈质疑道：“那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我中幻觉的原因？”
无愿流下一滴汗，他真的不善于编造，总不能说，他已经知道了夜祈在为自己守寡。
“我……”他绞尽脑汁，“我乱猜的。我以为你见到了……你一千年前的，妻子。”
夜祈听了这个，才止了泪水，好像有点相信了。
如果无愿真的看见了自己的幻觉，他肯定说不出“妻子”这个词。
自己好像真的是，冤枉无愿了……夜祈有些羞愧地愣住了。
无愿不光将自己及时叫醒，还很有风度地没看不该看的，实在是个很好的和尚。
回想他这一路上，其实一直都在护着自己，而自己却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口角，总是施暴于他。
实在很过分。
“我……对不起。”
夜祈都不好意思看他脸上那个巴掌印，拜他所赐，那和尚原本帅气的脸上现在已经红的紫的都有了。
真是惨不忍睹。
他难为情极了，努力地想着如何才能补偿无愿，最终下定了决心：“你，要不，你也打我一下吧。”
于是，他就闭上了眼睛，睫毛轻颤，一副真的准备老实挨打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