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王逸然的心登时提到了嗓子眼儿,心里连连急道:不妙,不妙!
大事不妙!
这要是让陆景冥看见了,可不得了!
她紧张地环顾四周,想找个能躲藏的地方,然而匆匆望去好几眼,都寻不到一处遮蔽所。
不远处的动静由小变大。
她焦急地默念魂咒,中途因为慌张差点想不起来:“阴阳魄体,身血归一,还躯术离,散!”
酥麻似电的刺痛感随即传上指骨,蔓延至全身,燥热感逐渐消退,白皙的身躯在黑暗中一点点变透明,只余半截手臂。
屋内纱幔飞扬,那人身影将现。
王逸然扭头,往后看的同时,不断催动魂咒,使其快速发挥效用,白色衣袂闯入视野,千钧之际,她冷汗直流,眉头紧皱,看着那人迈出脚步。
恰在此时,半截手臂隐去血肉。
挂在颔上的汗珠滴落在地。
“呼……”
她顿时松了一口气。
好险。
差一点就要露馅儿。
王逸然有些腿软地靠在桌前,直视着对面的青年。
他穿着单薄,月白衣襟微敞,锁骨晰明,胸脯宽厚有力,自那心口之上的位置,有暗红色鲜血,不断从左肩膀处渗出。
伤口一日不好,他日日都得备受煎熬,许是承受禁术腐蚀已久,陆景冥虽唇色苍白,却也能忍住疼痛,不发作。
习以为常的。
下床仅是为了倒杯水喝。
解渴过后,他并没有回去继续休息,赤足站在冰冷地面上,抬头认真环顾四周,眼也不眨一下,似乎想确定什么东西的存在。
室内幽暗,魂体重新与黑夜融在一起,王逸然毫不畏惧地站在他面前,晃了晃手,知道他疑惑,却看不见任何人的身影,心内暗自窃喜。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头脑逐渐清醒,见室内没有外人,也没有什么黑影,陆景冥闭了会儿眼睛,只当自己睡眼惺忪,产生了幻觉。
闲暇之余,他回去穿靴添衣,燃起一室烛火,走进了一处密室里。
极其隐蔽的位置。
也不知道里面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王逸然深受好奇心的驱使,跟了上去。
初入里面,空气闷热,流通受阻,再往下走几步,石壁上燃起盏盏幽蓝火焰。
静谧的环境里,水滴落泉的声音传出窄道,脚下青苔由疏变密,稍不注意就会滑倒。
踏过最后一层木阶,光线豁然开朗。
放眼望去,开满花的绿藤爬满了灰色的墙面,遍地青原,彩蝶纷飞。
原以为会很潮湿的地方,整齐摆放着各种洁净的物品,密室空间不算小,足有一间屋子那么大。
鲜活之境,动静似无。
自打他们进来的那一刻起,周遭才有了一点声音,王逸然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石柱上,拴了一位女子。
那姑娘听闻陆景冥的脚步声,从梦中惊醒,神态浑噩,明亮的眸中一片猩红,焦急而又烦躁,不断挣动着锁在两手上的铁链:“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陆景冥!”
竟然敢直呼他的姓名。
看来,关系并不陌生。
“你不能出去。”
他无视女子的嘶喊,平淡道:“现在外面的人都在找你,你出去等于送死。”
“我不管!我就要出去!我已经帮你把那些人推下河里了!”
推下河?
王逸然惊讶的上下打量着那位姑娘。
虽然她知道异变一事,全部出于陆景冥的手笔,但她怎么也想不到,帮他干坏事的人,竟然长得这般人畜无害。
脸蛋白里透红,墨发扎成两个丸子头,青色蚕带系在其间,垂于肩头,绿藤缠圈作配,白苞半开点缀,生气时,杏眼怒睁,眸光星亮,如有清泪浸蓄瞳中。
太可爱了。
她注视良久,忍不住感慨:果然啊,人不可貌相!
长成这样,净干些与容貌相违的事。
王逸然好奇这位元凶的身份,心中不断猜想,要么是人,要么是修仙者,再要么,是妖。
如果是妖的话,那就很好认了!
她大步上前,凑到可爱女子的身前,仔细嗅着,从其体内散发出来的气息,很浅的清香,似有若无。
如果她没嗅错的话,这位姑娘,应当是来自苏山二十九脉,泽渊族,能控水隐身的风妖。
风妖的本事可厉害了。
至少比她厉害。
但为何这样厉害的妖怪,会帮陆景冥做事?难道也如程流芳一般,出于自身利益?
或者,像她一样,也是被逼无奈?
王逸然想不明白,将目光投向陆景冥,不管风妖的情绪有多崩溃,他都无动于衷,走向别处:“我说过了,不能。”
“为什么不能!”风妖不顾手上的疼痛,使劲挣扎着铁链的束缚,“我是死是活与你何干?!”
“与我无关。”陆景冥在冰棺前顿足,指了指里面与世长辞的男人,“与他呢?”
“呜……”风妖闻言,痛苦地闭上双眼,两行热泪流在脸上,手中挣扎顿然停止,紧咬朱唇,不敢去看躺在棺材里的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