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静得又只剩水滴落泉声,一滴一滴,犹如酷刑,折磨着在场之人的心灵。
王逸然十分不喜欢这种压抑死寂的氛围,她走到冰棺前,本想瞧瞧,能让风妖瞬间平静下来的人是谁。
这不瞧还好,一瞧,她也立马平静了下来,棺中死者,不是素未谋面的人,而是在梦魇里相处过几日的——东凰城城主。
高齐。
他怎么也死了?
什么时候死的?
为什么会死?
无数个问题涌上心头。
没人能告诉她,问题的答案。
耳边响起的,只有陆景冥冷淡的嗓音:“把恩报完,想怎么死都随你。”
很无情的话。
凶得风妖不敢大声哭泣,只能低声抽噎。
他说完,又走到石墙前,从上面凿开的深槽洞口里,拿出并打开了一个小紫檀盒。
盒里空间窄,挤满了几颗圆溜溜,且颜色不一的东西。
那东西接触到空气,开始散发出气息,丝丝缕缕,以流动的姿态连向四面八方。
红艳胜血的一颗妖丹,被陆景冥捏在两指之中,熟悉的形状映入眼帘,并不陌生的气息被嗅至鼻间。
王逸然当即一愣,难以置信地呆站在棺前。
感受着心口处传来的阵阵钝痛,她抬起左手,捂住了胸口,而后,有一缕红色气息,从前方,传入了她的指缝里。
最终聚回心脏。
两处相连,另外一方的位置,源于陆景冥手里拿着的红色妖丹。
它逐渐熟识了她的心脉,认出了她这个,被迫分别半月的主人。
才平静下来的心立马激起无尽恨意,汹涌如潮,难以控制,尚在生长中的兽牙奇痛无比,头一次,想饮血的冲动激烈不已。
王逸然目光灼热,死死盯着陆景冥。
她现在真想一口咬死他!
然后把她的妖丹抢夺回来!
妖丹事关妖的生命起源,每个妖都有来处,她没有。
唯一能证明她身份的妖丹,也被人刨了去,妖的血脉是父母传予,她素来珍视。
如今这宝贵的东西不能重回身体,还要被人挑挑拣拣,俯视进眼,仿佛是市面上最低廉的物品,残缺,惹人嫌。
目睹这一切,王逸然差点气得吐血,身上越来越疼,她感受着心脏隔着胸口传出的跳动,不禁恨起自己。
恨自己无能,恨自己护不住妖丹。
更恨此时此刻,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颗红艳的妖丹,与另外一颗蓝色妖丹互相依偎,被陆景冥握在手里,等待着未知的结局。
犹如她的命运。
未知,不知,不可知。
……
此夜难眠。
魂魄回体以后,王逸然靠坐在床头,怎么也睡不着,胡思乱想之时,脑海里不断浮现起在盘生崖上的遭遇。
她越想越气,干脆化愤怒为动力,下床坐到案前,提起毫笔练了两个时辰的字。
几百张纸被整齐地叠在一起,看着这些,她成就感满满,稍微小歇一会儿,又重新写了张字条。
一日已过,还有四天,她那所谓的师弟就会来找她索要账簿。
有了上一次失败的经验,这一次,王逸然去得更晚了些。
丑正,夜深人静。
为了防止陆景冥再半夜起来,她一进屋,就走到他床前,施下了镇魂术。
此术法不会对人有害,顶多让他陷入梦中梦中梦中梦……
无尽的梦,什么样的都可能有。
只要他开始在梦里逃离,试图操控梦境的走向,他就会越睡越迷,难以醒过来。
当然,时效只有半个时辰。
却也足够了。
王逸然无比珍惜这宝贵的时间,干脆利落地走到桌前,聚精会神默念魂咒:“阴阳魄体,身血归一,还躯术凝,聚!”
红色雾气顿生,缭绕住全身,隐在黑暗中的躯体渐渐生出了血肉,指尖相触,碰出真切的实感。
她紧抿着唇,唯恐因为欣喜而激动出声,王逸然将准备好的字条放在桌上,怕被风吹掉,又小心翼翼压在了砚台下。
这事刚做完,就想着去拿账簿。
今夜不比昨夜轻松。
也不知道陆景冥是存心的,还是无意的,竟将账簿压在了五本厚书的下面。
换作往日,直接抽.出此物便是。
可如今,夜深人静,任何细小的声音,都逃不过在这种环境下,被放大的命运。
即便给他施下了镇魂术,王逸然也还是有些不放心。
出于谨慎,她只能一本一本地去拿,整个过程无比吃力,过于小心,导致神经紧绷,腰和背都开始酸痛起来。
经过坚持不懈的努力,她终于拿开了叠在账簿上的五本书,正想松一口气,将王君庆的遗物拿起来时,忽然听见了一声微小的动静。
似有似无的。
王逸然当即一愣,扭头看向身后,想去确定那处动静的来源,不料屏息等待过后,等来了陆景冥掀开蚕丝被的声音。